袁征与 Zoom:从疫情神话到 AI 重生,55 岁创业者的二次远征

2025 年秋,硅谷的阳光依旧炽热,Zoom 年度大会的现场却弥漫着不同于往年的紧张与期待。当 55 岁的袁征身着简洁的白色衬衫,站在舞台中央宣布 AI Companion 3.0 发布时,台下的掌声里既有对新产品的好奇,更有对这家曾经历 “大起大落” 企业的复杂审视。从 2020 年疫情期间的 “线上办公神话”,到 2022 年股价暴跌 90% 的低谷,再到如今押注 AI 寻求重生,袁征与 Zoom 的十年,恰似一部浓缩的硅谷创业启示录 —— 当意外的红利褪去,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。

从山东泰安到硅谷:一个 “慢创业者” 的起步

袁征的故事,没有太多硅谷新贵 “年少成名” 的传奇色彩,反而带着一股 “稳扎稳打” 的韧劲。1970 年,他出生于山东泰安,在国内完成了完整的高等教育:从山东矿业学院(现山东科技大学)本科毕业,再到中国矿业大学北京研究生部拿到硕士学位。彼时的他,与 “互联网”“硅谷” 这些词汇还隔着遥远的距离,直到 1994 年的一次日本出差,彻底改变了人生轨迹。

那一次,袁征偶然听到了比尔・盖茨关于 “信息高速公路” 的演讲,还亲手操作了当时鲜为人知的浏览器。在互联网尚未在中国普及的年代,这种 “连接世界” 的可能性让他热血沸腾。他当即决定:去美国,去硅谷,看看那里正在发生的一切。

但追梦的路远比想象中艰难。申请美国签证时,袁征遭遇了 8 次失败,直到第 9 次才终于拿到签证。1997 年,27 岁的他带着简单的行李和一口蹩脚的英文来到美国,进入了一家名为 WebEx 的小公司,从最基础的程序员做起,开发 “远程会议系统”。谁也没想到,这个决定让他与 “远程协作” 赛道结下了长达三十年的缘分。

在 WebEx 的 13 年里,袁征从普通程序员成长为工程部副总裁,将一个只有十人的小部门打造成年收入 8 亿美元的核心团队。2007 年,思科收购 WebEx,袁征本可以凭借 “打工皇帝” 的身份安稳度日,但他却越来越焦虑 —— 每次拜访客户,听到的都是对产品 “不好用” 的抱怨。“我每天早上起床都不开心,因为知道要面对客户的负面反馈。” 多年后,袁征在采访中回忆道。

这种对 “产品体验” 的执念,最终推着他走出舒适区。2011 年,41 岁的袁征从思科离职,决定创业。当时的远程会议市场已是红海:WebEx 拥有 200 万用户,谷歌、Skype 等巨头也已布局,没有人看好这个 “中年创业者” 的新尝试。但袁征却看到了机会:传统远程会议系统依赖复杂硬件,而随着 iPhone 4 的推出,移动互联网时代已经到来,市场需要一个 “覆盖多终端、操作简单” 的产品。

Zoom 就这样诞生了。袁征带着团队花了近两年时间打磨第一款产品,每一个取消订阅的用户,他都会亲自发邮件询问原因;为了降低成本,他启用了中国的工程师团队,通过远程协作完成开发;商业模式也清晰直接:个人用户免费使用,付费用户解锁时长限制,企业用户按规模收费。

这种 “慢工出细活” 的方式,让 Zoom 逐渐在市场中站稳脚跟。2013 年 8 月,产品上线一周年时,个人用户突破 300 万,企业用户超过 4500 家;2015 年 C 轮融资筹集 3000 万美元,企业用户增长至 17 万;2019 年,Zoom 首次实现盈利,净利润 760 万美元,付费用户 45 万,且大客户贡献分散,没有 “单一大客户依赖症”。

2019 年 4 月 13 日,49 岁的袁征穿着白衬衫、黑西服(没系领带),在纳斯达克敲响了 Zoom 的上市钟声。发行价 36 美元的股票,首日收报 62 美元,涨幅 72%,风头盖过同日上市的 Pinterest。那一刻,袁征脸上的笑容藏不住,面对《财富》杂志的采访,他只说了一句 “不知道为什么(会这么火)”—— 但他心里清楚,这是多年稳扎稳打换来的结果。只是那时的他不会想到,一年后,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,会将 Zoom 推向从未想象过的巅峰,也埋下了后续危机的种子。

疫情神话:30 倍增长的狂欢与隐忧

2020 年,新冠疫情突袭全球,“居家办公” 从可选项变成必选项。远程会议软件 Zoom,意外成为这场危机中的 “刚需产品”。

数据的暴涨来得猝不及防:2019 年 12 月,Zoom 每日会议参与者约 1000 万;到 2020 年 4 月,这个数字飙升至 3 亿,增长了 30 倍。营收和利润更是呈指数级增长:2021 财年(截至 2021 年 1 月 31 日),总营收从 6 亿美元暴涨 326% 至 26 亿美元,净利润同比增长 260% 至 9 亿美元;2020 年 10 月,Zoom 股价达到历史峰值 588 美元,较 IPO 首日收盘价上涨 816%,市值突破 1000 亿美元。

袁征的个人财富也水涨船高,一度达到 177 亿美元,跻身全球最富有的前 100 人。他成了媒体追捧的 “疫情富翁”,频繁出现在美国主流媒体的采访和各类大会现场:在 Web Summit 上分享 “每天 19 场会议仍乐在其中”,强调 “每天问自己‘今天能做什么不同的事’”,甚至被贴上 “励志偶像” 的标签。

但狂欢之下,隐忧早已潜伏。首先是安全与隐私漏洞的爆发:2020 年 4 月,“Zoom 炸弹” 开始流行 —— 陌生访客黑入视频会议,播放噪音、展示不良内容,引发用户恐慌;随后,又有媒体曝光 Zoom 存在数据泄露风险,甚至将用户数据发送至中国服务器(尽管 Zoom 后来澄清并修复了问题)。袁征不得不亲自出面道歉,加大研发投入修补漏洞,这场危机虽然没有阻止 Zoom 股价继续上涨,却暴露了公司 “快速扩张” 背后的管理短板。

更大的威胁来自巨头的围剿。看到远程办公市场的潜力,科技巨头们纷纷下场:Meta 推出免费支持 50 人的 Messenger Rooms,整合进 Facebook 和 Instagram;微软 Teams 用户从 2000 万激增至 2.5 亿,还集成了 AI Copilot;谷歌 Meet 免费开放给所有 Gmail 用户,用户数突破 5 亿。这些巨头拥有成熟的生态系统,而 Zoom 仅凭 “视频会议” 这一个单点功能,很难与之抗衡。

更致命的是,袁征在 “狂欢” 中做出了一系列激进决策。为了应对暴增的需求,Zoom 开启了 “疯狂招聘”:2020 年从几百人扩张到 2000 人,2021 年突破 4000 人,2023 年一度达到 8600 人;同时,公司还大规模扩建办公场所,租金成本急剧上升。这些决策在 “增长神话” 下看似合理,却为后续的 “跌落” 埋下了隐患。

2022 年,疫情逐渐缓解,全球企业开始推行 “重返办公室” 政策,微软、谷歌等巨头更是率先强制员工线下办公。Zoom 的用户需求骤降,股价从 588 美元的峰值一路暴跌,最低触及 63 美元,跌幅超过 90%;2023 年 2 月,袁征不得不宣布全球裁员 1300 人,占总员工数的 15%—— 这是 Zoom 成立以来的第一次大规模裁员。为了表明决心,袁征还主动将自己的年薪砍掉 98%,从 130 万美元降至 2.4 万美元。

讽刺的是,Zoom 自己也加入了 “重返办公室” 的行列。2023 年 8 月,公司要求居住在办公室 50 英里内的员工每周至少线下办公两天。这一政策引发员工不满,有人直言:“公司在疫情期间的不理智扩张,最终要让员工买单。” 曾经以 99% 员工满意度当选 “硅谷年度 CEO” 的袁征,再也没有出现在类似的榜单中。

站在 2023 年的低谷,袁征回望过去:疫情带来的 30 倍增长,像一场短暂的梦。他后来在《纽约时报》的采访中坦言:“我真心希望这件事从未发生过。这对社会不利,除了 Zoom 成为热门词汇之外,其他一切都不可持续。” 那场意外的红利,不仅摧毁了 Zoom 多年积累的企业文化,更让公司陷入了 “高成本、低增长” 的困境。

AI 重生:55 岁的二次远征

裁员、股价暴跌、员工不满……2023 年的 Zoom,几乎被贴上了 “昙花一现” 的标签。但袁征没有放弃。55 岁的他,看着硅谷新一轮的 AI 浪潮,意识到这可能是 Zoom “重生” 的唯一机会。

其实早在 2021 年,袁征就曾思考过 Zoom 的 “第二增长曲线”。当时他在内部会议中提到:“我们不能只依赖视频会议,需要找到突破后的第二幕。” 只是那时,他还没有明确方向。直到 ChatGPT 引爆 AI 革命,袁征才坚定了信念:AI,就是 Zoom 的下一个赛道。

2023 年,Zoom 推出 AI Companion 1.0,这是公司首个正式的 AI 工具,支持会议摘要、实时翻译等基础功能。但市场反应冷淡 —— 巨头们在 AI 领域的投入数以千亿计,微软、谷歌的 AI 工具早已融入生态,Zoom 的初期产品显得稚嫩且缺乏竞争力。投资者不买账,股价依旧在低谷徘徊。

袁征没有气馁。他调整了策略,不再与巨头 “正面硬刚”,而是选择 “兼容生态、错位竞争”。2024 年 10 月,AI Companion 2.0 发布,新增了 “智能笔记”“任务分配” 等功能,开始尝试与微软 Office、谷歌 Workspace 兼容;同年 8 月,Zoom 的财报显示,AI 工具已经帮助公司吸引了更多企业客户,AI Companion 的付费转化率显著提升,投资者终于开始重新关注。

2025 年 9 月,Zoom 年度大会上,袁征带来了 AI Companion 3.0。这款新产品的核心突破,是 “跨平台能力”:它不仅能兼容微软 Teams、谷歌 Meet 的会议内容,还能实现 “跨平台笔记同步”—— 用户在 Teams 里开的会,笔记可以自动同步到 Zoom;同时,新增的 “AI 头像” 功能,允许用户用数字分身代替自己参会,甚至能模拟真人的表情和动作;“智能调度” 功能则可以自动协调不同时区、不同平台的参会者时间。

这些功能背后,是袁征为 Zoom 勾勒的新蓝图:从 “视频会议软件” 转型为 “默认工作中心”。他深知,Zoom 无法在生态上超越微软、谷歌,所以选择 “渗透” 它们的生态 —— 让用户在使用 Teams、Meet 的同时,也离不开 Zoom 的 AI 工具,最终将更多会议迁移到 Zoom。

这一策略很快见效。2025 年第三季度财报显示,AI Companion 的月活跃用户(MAU)增长 40%,付费订阅用户占比提升至 35%;Custom AI Companion(为企业定制的 AI 功能)开始贡献营收,预计全年能带来 5 亿美元的增量收入。随着业绩回暖,Zoom 的股价逐渐回升到 80 美元左右,虽然远不及 2020 年的峰值,却已经远离了 63 美元的低谷。

在一次内部员工大会上,袁征分享了他对 AI 转型的思考:“英伟达在腾飞前蛰伏了很多年,我们也要有耐心。AI 不是一蹴而就的,需要一步步打磨产品,找到用户真正的需求。” 他还提到,自己现在每天都会花 2 小时试用 AI Companion 的新功能,像当年打磨第一款 Zoom 产品时一样,亲自收集用户反馈。

55 岁的袁征,比年轻时更沉稳,也更清醒。他不再执着于 “重现 2020 年的荣光”,而是追求 “可持续的增长”。在《Grit》播客节目中,他说:“我告诉团队,工作就是生活,生活就是工作。现在,我们的工作就是让 Zoom 在 AI 时代活下去,并且活得好。”

如今的 Zoom,已经不再是那个依赖 “疫情红利” 的单点工具。通过 AI,它正在成为一个连接 “会议、笔记、任务、协作” 的工作平台:用户可以用 AI 头像参会,用跨平台笔记整理会议内容,用智能调度安排工作,甚至用 AI 生成会议后的行动方案。这种 “全链路协作” 的模式,正在吸引越来越多的企业客户 —— 尤其是那些不想被微软、谷歌生态绑定的中小企业。

袁征的二次远征,还在继续。他知道,AI 赛道的竞争比远程会议更激烈,微软、谷歌、OpenAI 等巨头都在加码,但他有自己的优势:Zoom 深耕企业协作多年,了解用户的真实需求;而且,经过疫情的 “大起大落”,公司已经学会了 “理性增长”。

在 2025 年 Zoom 年度大会的结尾,袁征站在舞台上,背后是 AI Companion 3.0 的演示画面。他说:“我们需要重塑自我,向前看。我真的不再回头看了。” 台下的掌声比开场时更响亮,这一次,掌声里没有对 “神话” 的追捧,只有对一个 “创业者” 的尊重 —— 尊重他在巅峰时的清醒,也尊重他在低谷时的坚持。

红利之外,创业者的真正修行

袁征与 Zoom 的故事,从来不是一个 “逆袭神话”,而是一个关于 “选择与坚守” 的故事。27 岁远赴美国,41 岁辞职创业,49 岁带领公司上市,55 岁押注 AI 重生 —— 他的每一步,都走得不算快,却足够坚定。

疫情带来的 30 倍增长,是意外的红利,也是残酷的考验。它让 Zoom 短暂站上巅峰,也让公司暴露了管理、战略上的短板。但袁征的可贵之处在于,他没有沉溺于红利,也没有在低谷中放弃。在 55 岁的年纪,他选择放下过去的 “神话”,拥抱 AI 的未来,这种 “不回头看” 的勇气,比任何一次股价暴涨都更令人动容。

如今的 Zoom,股价虽然没有回到巅峰,却走得比以前更稳。AI Companion 3.0 的发布,让公司在 “企业协作” 赛道上找到了新的定位。袁征知道,想要超越微软、谷歌这些巨头很难,但他更清楚,Zoom 的价值不在于 “成为下一个巨头”,而在于 “做好用户需要的产品”—— 就像他当年开发第一款 Zoom 时那样。

从山东泰安的普通学生,到硅谷的创业者,再到 AI 时代的 “二次远征者”,袁征用自己的经历证明:创业者的真正修行,从来不在红利爆发的瞬间,而在红利褪去后的坚守。当疫情的潮水退去,当 AI 的浪潮袭来,那个曾经的 “疫情富翁” 已经远去,留下的,是一个更清醒、更坚定的创业者袁征,和一个正在 AI 时代重生的 Zoom。

接下来,Zoom 的 AI 战略还会面临更多挑战,比如如何进一步提升产品的差异化、如何说服更多企业客户付费、如何应对巨头的持续打压。但对于袁征来说,这些挑战都不重要 —— 重要的是,他还在 “向前看”,还在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奋斗。正如他所说:“工作就是生活,生活就是工作。” 这份对事业的执着,或许才是 Zoom 最宝贵的资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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